超栋:我读不懂胡塞尔

[发布单位:     来源:《西北师大报》总第470期    发布时间:2016-04-01]

       一日,学友到访。友问:近日何为?我答:除俗性事务外,读胡塞尔。问:何得?答:读不懂胡塞尔!朋友惊曰:你可算一个读书人。

       胡塞尔以创立“先验现象学”而闻名欧洲思想界。读不懂胡塞尔却被看做一个读书人,怪!皱眉沉思,似有领悟:凡读书人,必有不懂之处,不懂才读,读也未必懂。由此,窃以为苏格拉底“自知自己无知”当为书生生命的起点,不论在哪个时间点上,即使是教授。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有言:在被压抑的潜意识与意识之间有一个“前意识”,它司警察之职责,阻止丑陋的潜意识显现到意识状态中去的可能企图。但潜意识可在梦境中利用前意识的打盹时机经过化装或伪装把自己显现给意识。对梦的分析使弗公得出一个悲观的结论:被文明矫饰的现代人的灵魂是病态的。由此想到,在中国当下的学术体制中,由于评委的偶尔打盹,是否也有些学无所成的人溜进了教授的队伍如我者?并在“梦想成真”时便可自封或他封为“社会支柱”、“学术大腕”(“学术大腕”一词本身就使学术的天空弥漫着一种腐朽的气味,如同女人称丈夫为“老公”,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分公母雄雌的未进化状态一样令人作呕)了。当学术评判的标准交给权力和时尚、交给集体投票的决议时,学术中的丑陋就有可能稍加伪装便可通过那本就不太负责的警察检验。我们久已放弃了学术评价的内在标准,而交由刊物的“权威”级别去以自己的权威尺度度量学术的质量。噢,不,除了刊物的权威级别这个外在尺度外,学问的神庙里久已不供奉良心和历史的尺度,一切都在片段化,谁又在明天来临前不湮灭呢?这里只计较刊物的名称和计算论文的数量,“我”的学术论文又不承载我生命的重量,作为登堂入室的门票一旦引渡我位列高职的门墙,它们即使变成一堆连做手纸都嫌污浊的垃圾又与我何干?在面向市场生活的时代,当课题经费数取代了读书与思考的最后结果时,课题的级别和经费的数量已经先行确定了那还没有制造出来的“研究报告”、“学术专著”的等级,即使那“为领导提供了决策依据”的“报告”并没有被领导阅读或重视。学术的精神已经死亡,君不见学问的殿堂里早已没有“学”,只有“术”了,网络、个人电脑、扫描仪都已成为学“术”的利器,它们携手取代了读书和思考并使之成为文人的一种远去的生活方式……

       文人需要孤独和自由思考的空间,但这个世界喧嚣和浮躁得令人窒息。

       嘘,轻声点。这个世界何必认真!但这个世界真的不必认真了吗?我既不能靠麻木装着糊涂,又不能下狠心变得精明,只能把连根拔起的无知作为我的个性。我凭我的勤奋向头顶的苍穹和心中的道德律起誓:我没有天赋,我做了我该做的和能做的,我之所以空无,那是因为我理解力的顽冥与上帝赐予的不公。在当代中国人文社科研究领域里,由于缺乏原创能力,每个吃学术饭者的背后几乎都站着一个思想家的亡灵,它是我们言说的话语资源。

       研读西学近二十年,已有的一点家底并没有赋予我自傲的勇气:“我是研究胡塞尔的,但我读不懂胡塞尔”。读不懂胡塞尔,读不懂现象学,不仅因了学界无涯的宿命,也不全因现象学前有“先验”或“纯粹”二字,而是根源于我们心灵结构的内在差异和学术指向的外在目标:既然怀抱功利之心,你何以能够进入那纯粹或先验之境?做纯粹的学问首先要有纯粹的心灵,否则你何以能够在学问中安身立命并提升自己的精神生命的质量?除非我们已经决心准备放弃做一个有精神质量的人。

       在这个拒绝认真的年代里,世界观已经颤变:——混罢!    

       噢,要是不小心混出麻烦来,咋办?——摆平它……

       上帝无言,在十字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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