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西北师大】海杰:我在校报的日子
对于一个在文字里埋藏了美好愿望的大学生来说,校报显然是较为合适的去处。因为我可以在这里书写自己力所能及的文字,并很快找到数量不菲的适宜的读者,获得影响力的原始积累。
这个说法或许如今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在当年,事实就是如此。每个宿舍都有一份校报,总有会读下去的人,因文字而认识,是彼时最徜徉的相遇方式。
我和物理系的孙小伟(据说他现在兰州交通大学已经攀上了科学的高峰)就是通过校报认识的,后来我们无话不说,通过文字互相较劲、挑衅或者体恤对方。尽管我们现在很少联系,但我记得这一段。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都是通过校报认识。比如那个扭着两瓣黑得发紫的嘴唇,来到我宿舍,执意要讨论诗歌的郭富平,非要“在太阳下火的地方,我寻找青草”;比如文学女青年陈玲昌,她当时是教育系的,比我高一级,她时不时会来校报转转,给一两篇稿子。她经过行政楼的楼道时,一袭长裙加一双白色的皮鞋,每一脚清脆地踩在地上,清晰得让我想起爱情。有一年,我们在北京见面,说起这一段,都觉得“昨日之日不可留”;再比如我的某段恋情,也是缘于校报,才正式涌动开来。
当时的文联杂志《我们》已经没有了之前三四年的辉煌,反而,校报在此刻活跃得多,因为我们选刊的稿子,不像《我们》当时的沉重和老气,不会动不动就“这一趟生命万劫不复”,当然“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还是可以接受的。海子那时候是流行词汇,但我们在校报提前学会了对此种流行的警惕,而不至于陷入到无尽的抒情中去,后来事实一再证明,这种警惕是有益于写作的。
当时中文系的文学杂志《先锋》依然比较先锋,但《我们》早已不是喜欢文学的我们的了,据说有人为争文联会长的位子,大打出手。当然这些八卦也是随风而逝,打架的男人们各自有了家,生了孩子,往事在嘴边上跑马,如风如烟,甚至如酒精也不好说。但那时候的校报副刊是颇具生命力的。
我是1999年上大二的时候进入校报的,在这之前,我是个特困生,在学生处张辉老师的安排下,主要负责篮球场跟前的报刊亭,每天从雁滩进货,然后在 报刊亭售卖,营业额相当可观。转折点是我不经意写的一篇高蹈激昂的散文诗《古道幽梦》,拿给徐兆寿老师看,第二周就见报,之后放弃了报刊亭的打理,去了校报。那时候,除了上课之外,我大部分时间,都是泡在宣传部的校报编辑部里。我真正在校报大展身手,是在奥运冠军们造访西北师大之后。当时学校的一位老师对奥运冠军们用餐的专家楼封锁严密,导致很多校报记者进不去,而我装作兰州当地的某家报纸的记者混进去了,且完成了采访,还合了影。这显示了我的采访突破能力,于是,就被提拔为校报记者团团长。这事对我影响很大,一方面,我后来不断做采访的嗜好来自于此,另一方面,我有机会在方倩琳老师的指导下,注重版面视觉语言,并对校报的副刊做出调整。
在编辑校报副刊的时候,我不断在淡化文字的高蹈(此前,高蹈蔚然成风),并让细微的情绪通过文字流淌于报纸上,甚至后来,我不惜版面刊发各种抒发学生的思春幽情。我记得很真切的是,我冒着风险刊发了一篇名为《阿勒泰的宝贝》的稿子,是一个女生为自己的学长男友写的近似于情书的文字,那个学长后来毕业后跟她分手去了阿勒泰,但她依然情丝不断,写下了一篇节制、伤感而温暖的文字。后来返回去再看这篇文章,还是有些唏嘘不已,毕竟那是不可多得的情感书写。
每次做完版,都是晚上八九点钟,从行政楼后门出来,回学生区(有一年我回去,发现学生区的苏联建筑已经被拆了),经过灯火下的那条路(其时被学生们称为情人路)时,风吹树摇,凉爽宜人,学生情侣牵手慢行,或暗藏在树林中驻足拥吻,或者坐立不语,那是不可多得的校园风景,只是好景不长,那条路上的树被砍去了好多,让佳人无处遁逃,好生可惜。
回到校报上来。不知道是木子美,还是哪位作者曾经在面对网友问怎么样才能有写作欲望的时候说:打开word,然后坐下来。校报那时候对我来说,相当于word,就是我得想办法把它去填满,而且那种空白无异于勾引,勾引着我去不断写作,不断地出现在其中。对一个写作者来说,这多好啊。
毕业后的第二年,一位中文系的师弟帅泽兵曾经写过一篇长文《pass海杰》,还是在西北师大工作的师兄传给我看的,作者深入分析了我的写作风格和成绩之后,也分析了目前师大校园文学不尽如人意的现状,最后说:“诚然,‘PASS海杰’的口号的提出,是受当代文学史的‘打倒北岛’的启迪。不过,后者在具体语境上,比PASS海杰要复杂、深刻得多,更涉及到诗歌理念、技巧形式方面的分歧与激烈对峙。而PASS海杰,仅仅要求在高度上,超过海杰已经取得了的文学创作实绩。而与个人对文学本身的态度、设想毫无关涉。所以,可以把‘PASS海杰’理解为是一个量化的纯功利性命题。关于超越上的困难,估计很多。一则,正如前文所叙,是海杰业已取得的成绩不俗,且创作力旺盛,写作根本不曾、不会中止;二则,更严重的,就是当前校园文学现状的无可讳言的萧条与不尽人意。少数人在写作,少数人的少数写些‘少数’作品。真正上拿得出手的作品实在不多。还有,很多人也缺少海杰校报记者团团长的身份及其便利条件。发表上的渠道受阻,创作信心也就难以为继。此外,学业压力,世纪初的迷茫,以及远较海杰时代为甚的就业形势的日益严峻,也迫使部分文学爱好者不得不忍痛退出‘在场’”。我得承认,这里面的有些话说得没错。我是拥有过这样的便利条件,并且没有浪费这些条件。
往后的这些年,我就像一个脱了弦的利箭,给自己加足了马力往前飞,不曾回头。
当然了,人啊,总得在某个时候停下来,想想过去。就像我现在变得,要去怀念你。
(海杰,2002年毕业于西北师大中文系,曾任《西北师大报》记者团团长,现居北京。在《读书》、《新周刊》、《南方周末》、《中国摄影》、《东方艺术-大家》、《中国摄影报》等杂志报刊发表文章逾百万字。曾任 “TOP20-201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推荐委员会委员、2011平遥国际摄影节首届资助奖评委会执行主任。现主持《南方都市报》视觉周刊大型摄影观看类栏目“海杰视界观”。)
来源:《我与西北师大》甘肃文化出版社2012年9月版
策划: 薛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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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薛守文)